花前 7。

  一只极精致的叶纹玉履踏进房中,接着是第二只。这是男人的鞋子。

  什么人,恰好在这个时候,到了叶修的房间?

  地上的人,还是一动不动,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毫无所觉。

  那两只玉履向躺着的人走了两步,接着又是两步。最多再两步,玉履主人就能知道,叶修到底真昏还是假昏,最多再两步,他就没有把握,在暴起攻击的小阎王手下全身而退。

  玉履主人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,于是停了下来。

  叶修的呼吸紊乱,好像受了重伤,但也可能是无恙之人的伪装。叶修的脸色惨白,甚至在冒冷汗,这两种表现,高手都轻易做得到。

  赌不赌?

  不赌。

  玉履主人转身。

 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,一根钉骨针疾射而来。这根针的射速、准度都比矮个子的出手更快、更准,本来它应该已经钉入了小阎王的骨中,可却没有。

  现下,这根钉骨针同样也没有钉入玉履主人的骨内,留住玉履主人的脚步。

  玉履主人一转身,直接往外走,脚步看似轻松悠哉,速度却一点不慢,即使觉察到动静,觉察到危机已经紧贴着背,也丝毫没有停留,更没有转头。他若是转头,或者离去的脚步有所犹豫,就会尝到钉骨针的滋味。

  “昏迷”的叶修拾回钉骨针。

  早知道对方警觉性这么重,这么不肯赌,他刚才应该睁开眼睛的,留不住人,至少可以看到样貌。

  太可惜了。

  

  偷袭。

  出其不意,突然袭击,是谓偷袭。

  毫无防备的周泽楷刚转身,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腰间。

  没有被第一手偷袭害死,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快速离开当场,若是有余力,可以在离开之前多看一眼,看清楚偷袭者和偷袭的武器,以便养好伤后复仇。这是安全第一的选择。

  周泽楷腰间一麻,几乎是同一瞬,剑已送到偷袭者眼前。

  他的攻,便是守。

  本该昏迷的农妇才露出一丝得逞的笑,就笑不下去了。这一剑明明是用极不合适的反手姿势刺出,来势却快如急电,农妇只来得及微微偏头,才堪堪躲过被刺穿的危机。

  剑,擦着她的脸,穿过她的头发,剑尖碰到她身后的墙壁。

  农妇吃痛,当即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,一同爆发出来的,是一片针雨。

  密密麻麻麻的银针,密密麻麻如雨,在这样的黑夜,这么近的距离,周泽楷已经尽力躲避,挥剑抵挡,身上还是中了三处。当他要再动时,腰间一阵剧痛让他瞬间脸上失去了血色,动作硬生生顿住。

  一条细线,一端连着农妇的手,一端连着一根针。

  针,已刺入周泽楷体内。

  农妇颤抖的手轻抚自己的脸,摸到一手鲜红,顿时又厉叫起来。声音凄绝,犹如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……完美的脸对女人来说,可不就是最重要的,周泽楷破坏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脸,无异于摧毁一个女人的人生。

  “我的脸,呜呜……我的脸……”

  周泽楷尝试拔出体内的针,却差点痛得膝盖软下去,只得颤抖地松手。

  农妇失魂落魄地站起来,一缕断发缓缓飘落。不止是脸,头发从此也有了缺憾。

  “我的头发,我的脸……啊啊啊!”她哭得恨极,怒不可遏,染血的脸扭曲得仿佛厉鬼。

  她势要让那人付出代价!那根针,是她的得意之作,一旦被那根针扎到,任何人都很难摆脱她的手掌心。

  她的手一动,另一人却不为所动。

  线,断了。

  周泽楷一时无法抵着剧痛拔出针,当机立断,挥剑削断了连着针的线。

  

  亮着的民房在黑夜中犹如一盏明灯,叶修很快就找到了这里。

  叶修从窗户口窜进去,房中,桌子上一堆破旧衣服,桌子下有一具女尸,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。他推开后门,小小的院中,有不易觉察的打斗痕迹。他的脚下,静静地躺着一根绣花针,他弯下腰,把针捡起来。

  后屋的灯也亮着,屋内有人。

  周泽楷斜靠椅上,一手握剑,一手捂着侧腰。他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,双眼紧闭,几乎与重症病患无异,俊朗却是半分也不受影响,反而因为苍白而透出一股异样的养眼。

  桌上,有三根带血的绣花针。

  地上,有一具尸体,个子很高。

  叶修把捡来的那根和这三根放到一起,拍拍半昏迷的周泽楷。

  周泽楷睁开眼,看着来人。他的意识因为痛楚而昏沉,思维已经完全顿住。

  叶修轻轻拨开伤者的手,揭开伤者的衣物,看到了偷袭导致的伤口。伤口很小,甚至没有血流出,一根细线从小口子牵出,叶修一碰,周泽楷就痛得发出呻吟。

  不妙。

  

  周泽楷被送回客栈,安放在床上。

  在那民房中,周泽楷虽因为毒伤已经几乎神志不清,但当时叶修若是趁人之危,他抓得很紧的剑立即就会刺出,不带半分踌躇,和伤者应有的无力。

  直到到了客栈床上,周泽楷才真正放松下来,真正陷入神志不清。

  醒来时,身上衣服不见,腰间剧痛已经消失。推开被子低头一看,毒伤处贴了一块狗皮膏药。

  叶修就在身旁,和他在一张床上。富字一号房的床挺大,躺上两个男人也够,不嫌挤。

  旁边的人一动,叶修就睁开了眼,懒洋洋地撑起上半身,打了个呵欠。“醒了啊。”他道,“感觉如何?”

  周泽楷道:“还好。”

  叶修撕开狗皮膏药,毒伤处有针眼大一点黑,向周围蔓延出几条细细的黑色触手,像一只小蜘蛛。

  叶修换了一张狗皮膏药,便开始询问伤者:“你昨夜遇到了什么?跟我详细说说。”

  周泽楷道:“一个女人。”

  一个扮作农妇、令他完全看不出异样的女人,在他点了穴道后,还能行动自如的女人。发现和受伤的他交手讨不到便宜,她果断撤退,并解开矮个子的穴道把他带走。

  叶修道:“果然。”

  “千媚颜”阿娇,通缉榜第三,一手易容术几可稳定江湖第一,惯用武器绣花针,使毒,常常喜欢扮作无足轻重的女人,而且每次都扮得惟妙惟肖,无论身材容貌,还是神态气质。

  鼎鼎有名的阿娇,叶修早有耳闻,却是昨夜才知道,阿娇竟然是四方楼的人。

  高个子矮个子组合,四方楼中人的身份公开得很早,这二人的出现叶修不意外。

  叶修道:“你中了一种名为‘一见钟情’的暗器,暗器上涂有一种名为‘相思痛’的剧毒,这种毒发作起来会让人痛不欲生,持续时间不固定,发作时间也不固定,很是磨人。”

  这毒会让人多痛,周泽楷已经领教过了。

  叶修接着道:“当时你若是没有斩断线,阿娇一牵扯就会引起百倍的疼痛,让你不得不跟着她的动作行动,成为受操控的木偶,那线不是一般的线,你能当机立断斩下并斩断,你和你手上那把剑都是好家伙。我已经用内力帮你把针线吸了出来,解毒我却没法,不过你安心,我有朋友是大夫,已经通知了,两日就到。”

  周泽楷低声道:“有劳。”

  叶修笑道:“阿娇最宝贝脸和头发,你这一出手就坏了她两样宝贝,从今除非阿娇死,否则都得跟你没完了。”

  周泽楷冷淡道:“那就死吧。”

  叶修对这个态度很是欣赏,道:“这个四方楼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我的预计,画卷引起的这一行凶多吉少,你可后悔?”

  周泽楷下床,慢吞吞地穿衣裳。

  回答是什么,已经很明显。

  叶修笑道:“好,你每日自检伤处三次,颜色要是深了,就告诉我。”

  

  毒伤颜色要是深了,就要再次拔毒,只是一小部分,于解毒无济于事,却能让周泽楷受的罪轻些。

  叶修:“快,脱衣服。”

  “……”周泽楷疼得冒汗,按着伤处,分外不想。

  叶修道:“你怎么一副良家小妹妹样,我又不是采花大盗。”

  周泽楷忍着痛道:“你是。”

  不过是把毒吸出来,本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,但那小阎王撅得嘴巴就差能挂个油壶,让他不由得想起那天那晚,顿时满心都是抗拒。

  叶修道:“你的花明明还好好的。”

  周泽楷:“……”

  叶修道:“我说错话了,我该打,你不高兴等好了再撒气,何必这时候硬撑着,快快脱衣服。”

  叶修干脆动手,压着剧毒发作软成一滩泥还想守贞洁的小公子。

  叶修惊呼:“啊!不小心咽下去了!”

  周泽楷一下子弹起来。

  叶修道:“唬你的,帮你分散注意力,好很多了吧……哎呀!”

  周泽楷忍无可忍,抽剑劈下!


2016-03-05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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