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人 22

  周泽楷空出一只手,想碰碰叶修,又转念一想叶修现在估计很不高兴和别人有任何肢体碰触,于是就作罢了,安分地把手放到方向盘上。看了两眼叶修的脸色,他问:“德莱叶当初……没有受到波及?”

  “啊?”心情不好的叶修脑子转得慢,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,“德卢卡的助手不叫德莱叶,德莱叶是后来改的,作为德卢卡的助手,德莱叶在丧尸病毒一事逃脱不了干系,当初被判了二十年刑期。”

  张佳乐摊手:“这还没二十年呢。”

  叶修喃喃:“监狱那边要是出事了,我会得到消息。”

  张佳乐说:“但你没有,而这个德卢卡的助手早在几年前就创办了圣神教,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妄为。”

  叶修说:“几年前还很收敛。”

  张佳乐说:“开头总是要收敛一点的,现在已经发展壮大。”

  叶修拧眉说:“或者目的快要达成了。”

  夜越来越深,已经太晚了,月亮都不愿意再出来普照群魔乱舞的大地,慵懒地藏匿在云层后方,只能通过微微有点亮度的那片云才能知道月亮还存在着。看不到星星,早就看不到了。

  科技馆的那块肉被他们取了出来,此时正静静躺在周泽楷的手提包里,科莱静静地蜷缩在后车厢。要不了多久,会有一批人前往德里安收拾剩下的。

  看着急速后退的路,叶修说:“他们称那块肉为‘起源’,视之为新人类的开端。”

  周泽楷:“新人类?”

  “目前还是个设想,但快了。”叶修说,“德莱叶已经有了不小的成果……这是科莱的感觉,当新人类计划完成……”

  张佳乐替他补完:“旧人就要被抛弃了。”

  叶修说:“这是科莱内心的想法,他对改变世界抱有一种疯狂的热情。”

  张佳乐说:“ABO刚出现时,ABO人被当作怪物,如今再没有谁认为ABO怎么不一样,因为单纯的男女都死光了,异能人和普通人之间的隔阂至今没消除。”

  周泽楷:“新旧之争。”

 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,但另外两人都心知肚明。

  ABO是因为辐射和一些人为的失误导致的,当时ABO人过得很苦,被当成龌蹉的变性人看待,曾经还发生过几次轰动世界的维权战争——ABO人与正常人之间,ABO内部。异能是进化中的突变,异能人已经有很多,普通人更多,相互之间的摩擦至今没停过,但总会停的,普通人死光的那天。

  旧的倒下去,新的站起来,总是这样,新的壮大总是站在旧的尸体上,再变成旧的被更新的打败,没完没了,不会停止。

  横插一手人类的进化,成为揭开世界新篇章的那只手,真是好大的想法。

  张佳乐皱眉:“用那块肉制造新人类?”

  这位狂人很有过去的上司狂妄的作风,德卢卡想治愈所有人,如今这个德莱叶想一手制造新人类,治愈世人的美梦造就了丧尸病毒,不知道新人类的美梦最后会出来什么东西。无数个麦斯?这样的新篇章可不妙。

  周泽楷慢吞吞地开口说:“都是些美好的想法。”

  是的,这些想法的出发点都不坏。

  但从德卢卡和德莱叶擅自把第一个人当成消耗品开始,美好的想法就变成了狂妄的野心。

  

  张佳乐在下一座城和他们分别,他要向蒙塔报告,还有别的事。他们都会去一趟不将市,但不是现在,叶修需要把科莱交到锁得住他的地方,把“起源”交给他放心的实验室,还得去一趟格林监狱,想办法和老爸会上一面。

  这些都急不来。

  科莱已经交了出去,“起源”还在他手上,他要亲手交给实验室。

  周泽楷在途径的一个无名小镇停下车,正闭目养神的叶修抬抬眼皮,周泽楷说:“雨太大了。”

  大雨从早上五点一直下到现在,哗啦啦地落个不停,外加肆虐的大风,周泽楷刚打开车门,就感受到一股世界末日一样狂暴的气势,身上立即就湿了一半。

  订了房间,周泽楷回车上,在旅店老板的指示下把车挪了个位置,停到路边,上方有屋檐,但在风雨交加之下没什么用。车库淹水了,进去也是泡水的份。

  这么一来一回,周泽楷已经湿了个透心凉。见叶修下车,他大步过去,递了一半伞过去。

  手上拿着把伞的叶修失笑:“你把我当病人呢。”

  大雨打得周泽楷止不住地眨眼睛。

  自打离开德里安,叶修就一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。平时的叶修也没多精气神到哪去,但和前几个小时还是很有差别的,搞得周泽楷有点恐慌。

  叶修叹气:“我那是在抽烟回血呢,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容易被趁虚而入,你刚才应该趁机抱抱我,指不定就能成为叶家的少奶奶了。”

  周泽楷:“……”

  叶修嘿嘿笑:“不对,你已经是叶家的少奶奶了,再嫁我这个当弟弟的多不像话。”他刻意咬重“当弟弟的”几个字,生怕另一个人发现自己一时说漏了嘴。

  周泽楷没发现漏嘴的地方,只发现自己被调戏了,却生不起气来,只好瞪一下眼,干巴巴地表达一下其实并没有的不快之情。

  两人进了屋,叶修先洗了澡,然后周泽楷洗澡。等周泽楷洗完出来,房间里已经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烟味。那老烟枪又抽起烟来了,就这么一下功夫,烟灰缸里已经多了两个摁灭的烟头。

  周泽楷走过去,一根手指曲着,轻轻敲了敲烟灰缸。烟灰缸是玻璃材质,这么晶莹剔透的漂亮玩意却用来盛烟灰,看着真是不舒服。

  叶修的视线立即被那只手给吸引了过去,摇头晃脑起来:“以玉为骨,以冰雪为肤……”

  他话没说完,那只冰肌玉骨的手已经夺过了他手里的烟,他失神落魄地接着说:“晴天霹雳,五雷轰顶……”

  美人游戏目瞪口呆,从来不抽烟的人、烟抽的少的人,是绝对理解不了烟鬼对烟的痴迷和依赖。他忍不住问:“这么好抽?”

  烟鬼:“人间美味。”

  美人试着吸了一口,眉头立即要拧成一团,把那还剩三分之一没抽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,然后把烟灰缸拿远。

  烟鬼心痛:“你不会抽烟,不懂欣赏,你坏我宝贝,你赔我。”

  美人说:“赔个人给你。”说罢,抱起椅子上的烟鬼,两人滚到了床上。

  这一下身体与身体贴得极近,叶修顿时满鼻子另一个人的气味,刚洗了澡的美人身上香喷喷,沐浴液是果味的,叶修不自觉就感到垂涎欲滴,忘了研究美人这一手到底是把自己赔给他,还是让他赔了烟又要丢了自己。叶修动了动,换了个姿势,惬意地把周泽楷的手臂当枕头,烟的事已经丢到天外了。

  旅店的床不算大,他们两个大男人窝在上面稍微有点挤,好在他们不介意多贴近一些。

  叶修打开电视。

  这个无名小镇离川卡不算太远,出了镇,天气好的话驾车四五个小时就能到。川卡经历七年前的噩梦到如今恢复了不少,周边比如这个无名小镇也跟着有所恢复,水电正常,电视还能收到三个频道。

  现在才是下午,没什么可干的,干脆看电视打发时间吧。

  然而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,不是人们早就听腻了的政府嚼之无味的保证,就是连主播自己也懒得提一提情绪、语调平淡的乡间新闻,再就是怎么也死不绝的广告。

  无趣得叶修打了个呵欠。

  周泽楷便说:“睡觉吧。”

  声音很轻柔,再受不得打扰的人都不会被这一声惊扰到,反而会欣然让这一句轻言细语伴自己入眠,叶修却忽然没了倦意。周泽楷和他只是小时候认识,不由分说拿掉他的烟、轻言细语让他休息这些原本不是这样的身份能做的,只因为他们有了肌肤之亲,虽然明面上的关系到底是如何并没有明说,他们之间却已经除了肉体关系外还多了普通朋友之间不会有的东西。这是自然而然的,无情的人才能做到仅止于身体上的亲密接触,他们都不是无情的人。


2015-11-25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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